楔子 距离最后一节晚自习下课的铃声已经过去一个多小时了，教学楼一间办公室仅存的光亮，让整个校园黑的不算彻底。 外面飘着的小雪，寒风中盘旋落下，已经在地上盖上了薄薄一层。住校的学生早已就寝，这样的天气，让原本还有心思外出上网的学生也放弃了游戏世界里的午夜狂欢。 一楼女生宿舍的一间房里，棉被下的光亮骤然熄灭，厚厚的棉被收紧几分后又被揭开，左佳坐起来，卫生间透过来的冷风让她打了个哆嗦。她裹紧被子，再次扫了一眼手机上的一段文字，慌张的把屏幕压在床上，眉头逐渐聚隆。 “嗡”，手机的震动催促着她，这一次她没有再看手机接收的消息，穿衣下床，捻脚捻手的进了卫生间。推开窗，外面夹杂着碎雪子的风啪的一下打在左佳的脸上，这让她想起三年前那个女孩奋力推开窗时，风雪也是这样灌进来的。那种冰凉粘在皮肤上的感觉，让回忆变的清晰起来。 她缩了缩脖子，毫不犹豫的翻出窗外。 当脚踩在松软的雪地上时，刺骨的冷好像一下子找到了传导源，向上延伸，只往心头。这个点还会有查寝的老师出现，左佳不敢打开手机光源探路，摸着黑，她钻进宿舍后的树林。除了月光，她也发现了教学楼那间办公室内透出的朦胧光亮，这个时间还有人在那里，不免让她心生警惕。 林间有沙沙的脚步声传来，左佳闻声看去，一个黑影正朝她走近，她迎了上去，小声抱怨道：“怎么选这么个鬼天气！我看办公室还有人在，不怕被发现吗？” 对方没有给予回应，滑雪帽和口罩遮住着容貌。 转而又想到这件事一直拖着，始终是块大石头压在心头，这段时间的犹豫太艰难，紧张之余，一种最终做出决绝的畅快感让左佳暂时忽略了寒冷。 “东西都带上了吗？我想办法把人带到这里来，后面的事就交给你了。”左佳扭过头朝宿舍楼望了一眼，忽然意识到身前一直沉默的那人是空着手来的。正要回头确认时，一双手已经捂住了她的口鼻，一只胳膊随后勒住她的脖子。胳膊像蟒蛇一样收紧，她的喉咙被大力压迫，甚至感觉到咽喉两壁的肉都粘在了一起，不留一点缝隙，前一秒吸进去的空气在急剧流失。 左佳本能的抓住胳膊，用力掰扯，无论她如何挣扎反抗，那紧实的胳膊勒住的力道也没有消减半分。胸口的沉闷感愈发强烈，她绝望的望向夜空，任由雪粒融化在她的眼眸里，十六年的时光，在她脑海里如同飞速切换的幻灯片一样。 她又看见那个站在窗口的女孩，头发在夹着雪粒的风中凌乱，苍白的脸色，让泪痕在女孩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容上分外明显。 如果有一面镜子，她也能发现现在的样子，与女孩如出一辙。 剧烈抽搐过的身体，终于瘫软在了雪地上，口鼻中腾起的白雾，由密渐疏，意味着失去了最后的生气。 雪像是遇见猎物蜂拥而至的蚁群，将这具身躯覆盖，逐渐埋没，一同掩盖的，还有地上的脚印和女孩挣扎的痕迹。在黑夜和风雪的掩护下，方才发生的一切是那么的悄无声息。 办公楼那间亮着灯的教室，窗户被人从里面推开。一束火光划过后，一支烟头在夜中忽明忽暗，一圈烟雾向窗外的空中升腾，又迅速被风吹散，像一缕新逝的亡魂，消散于荒野。 -- 如果真要说这所学校有什么特别的，那只能是从校门口向内延伸的那条长达两百米的林荫大道。20多米高的水杉树，像卫兵一样以这条人车同行的校园主干道为阵地，平行列队。学校学生换了十几届，这些“老员工”倒是尽忠职守。 篮球场西边的五亩树林，除了夏季给后面宿舍楼招惹蚊虫以外，似乎已经不再有人记得建校者栽树时传达的“教书育人”的美好愿景。不过这些树也不是一无是处，至少比起那块前任广兴市长亲笔题的“育人先育德，成材先育林”的校碑，前者更能彰显育林中学名字的来由。 就这么个不太起眼的学校，今天却让几十名警察会集与此，校门口呜呜泱泱全是人。此时的广兴市湖西分局刑侦大队长林晴，正从一辆桑塔拉车上下来，双手绕过脑后，用手腕上的橡皮筋把头发扎起来，绷紧的脸庞上映着身边一排警车上闪烁的红蓝灯光。 因为昨晚温度骤降，起初的小雪还变成了大雪，林晴的女儿受了些风寒。半小时前的她正要去市一中宿舍接发烧的女儿去医院，途中收到分局汇报的紧急案情，听说育林中学死了一个女学生。作为一名女孩的母亲，方才在校门外还见到了悲痛欲绝的被害者父母，林晴感同身受，此时即愁女儿的身体状况，又愁想着该如何组织快速侦破案件，给女孩父母一个交代。 林晴把副驾驶的警帽戴在头上，目光在一众刑警中找寻一圈，冲着其中一名男警察喊了一声：“冯川！” 那名叫做冯川的警察转过身，对身边同事交代几句之后走了过来，指着不远处几棵树间拉起警戒带的地方，语气急促的对林晴汇报：“林队，死者身份已经确认清楚了，是育林中学高二五班的一名住校生，死者遇害的位置是树林旁边靠近篮球场的空地，早上食堂的工作人员经过时发现了尸体，随即报警并通知了校方领导，从尸体身上落雪的厚度来看，遇害时间不会太短，估计是昨天夜里凌晨左右，具体时间要法医那边给结论，校方人员对案发现场进行了保护，不过——” “不过昨晚雪下的太大，把所有的痕迹都盖住了。”林晴抢过了冯川的话，用鞋在松软的雪地上扒拉了几下后才露出了土壤，目测落雪厚度接近十厘米。她皱着眉头走到警戒带旁，果然只看到两道清晰的脚印，这肯定是报案人留下的，除此之外雪地干净的像张白纸。 现场确实保护的不错，因为正好是周五，发生这样的事之后校领导为了避免学生恐慌，当即让学生都放假回了家并封锁了校门。现场没有被破坏，正常情况下能给警方创造完美的办案条件——如果不是因为这场大雪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