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章：当众反水
这些人，前世他都太熟悉了。
两点二十五分，韩冰进来了。
五十出头，身材微胖，头发梳得一丝不苟，走路带风。
“小陈，市里领导到哪了？”韩冰问。
“刚进县城，大概五分钟到。”陈默回答。
“好。”韩冰满意地点头，在主席岛中间的位置坐下。
两点半，会议室门开了。
吴刚和林文涛走进来。
吴刚五十多岁,戴着金丝眼镜，看起来斯文儒雅。
林文涛年轻一些，四十出头，国字脸，精神抖擞。
韩冰立刻起身迎接，握手、寒暄,一套流程行云流水。
两点三十五分，会议正式开始。
韩冰先致欢迎词，然后开始介绍县里的工作情况。
重点当然是乡村振兴。
“...我县始终把乡村振兴作为一号工程来抓，整合各类资金8000余万元，实施项目37个，惠及群众2.3万人...”
“...农民人均纯收入同比增长12.5%，村集体经济收入突破500万元...”
“...基层党组织战斗堡垒作用显著增强，群众满意度达到95%以上...”
一个个数据从韩冰嘴里蹦出来，漂亮得不像话。
台下的人都在认真记录。
林文涛微笑着点头。
吴刚面无表情。
陈默坐在记录席上，听得想笑。
这些数据，水分大得能养鱼。
什么8000万资金，至少有一半进了私人腰包。
什么群众满意度95%，调查问卷都是各乡镇自己填的。
至于那些项目...前世纪委调查的时候，发现有十几个都是空壳。
韩冰讲了半个小时，终于讲完了。
轮到县长讲。
县长叫赵石，五十岁，官场老油条。
他接过话筒，又是一通官话套话。
陈默看看表，三点十分。
按照流程，县长讲完，各部门负责人要表态发言。
然后林文涛总结，吴刚讲话，最后皆大欢喜，散会。
标准的官场流程。
但今天，他要打破这个流程。
县长讲了二十分钟，坐下了。
林文涛拿起话筒，准备点评。
就在这时，陈默站了起来。
“林书记，我有不同看法。”
会议室瞬间安静。
所有人都愣住了，齐刷刷地看向陈默。
林文涛也愣了一下：“你是...”
“县委办秘书，陈默。”陈默说，“刚才韩书记和赵县长讲的情况，我觉得不够全面。”
韩冰脸色一沉，喝道：“陈默，你坐下！”
陈默没理他，直视林文涛：“林书记，县里的乡村振兴工作确实取得了一些成绩，但也存在严重问题。”
全场炸了。
窃窃私语声四起。
“他疯了吗？”
“县委书记的秘书公开唱反调？”
“完了，他完了。”
韩冰气得浑身发抖：“放肆！谁让你发言的？”
陈默充耳不闻，继续说：“第一，项目资金使用不规范。很多项目都是半拉子工程，钱花了，事没办成。”
“第二，基层组织涣散。有的村连续换了三任书记，都待不下去，为什么？因为有村霸横行，根本没法开展工作。”
“第三，群众意见很大。我下乡调研时，听到最多的就是抱怨。说上面的政策好，可惜到了下面就变味了。”
每说一句，韩冰的脸色就难看一分。
其他人都不敢说话，大气不敢出。
陈默说完，看向林文涛：“林书记，这些问题如果不解决，乡村振兴就是一句空话。”
会议室里死一般的安静。
林文涛皱着眉头，没说话。
吴刚推了推眼镜，目光在陈默和韩冰之间来回扫视。
韩冰脸色铁青，额头青筋暴起。
县长马上打圆场：“陈默同志年轻，说话直，大家别介意。”
“年轻？”韩冰冷笑，“我看是没组织纪律！”
陈默转身看着韩冰：“韩书记，我说的是实情。”
“实情？”韩冰拍桌子，“你一个秘书，跟了我多久？下过几次乡？你懂什么？”
“我懂的比你想象的多。”陈默针锋相对。
会议室里的气氛剑拔弩张。
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。
秘书和县委书记，在大会上公然撕逼！
这场面，前所未见。
林文涛终于开口了：“陈默同志，你的意见很尖锐。”
他顿了顿，看向韩冰：“不过，年轻干部敢讲真话，这是好事。”
韩冰脸色更难看了。
林文涛又看向陈默：“你刚才说基层组织涣散，有村霸横行。具体是哪个村？”
“柳岭村。”陈默说，“前三任村书记都没待满一年就跑了。村里有个叫刘二虎的，是个地头蛇，欺压百姓，无恶不作。”
林文涛点点头：“这种情况确实要重视。”
陈默抓住机会：“所以我认为，驻村第一书记不能搞形式主义，必须真刀真枪地干。”
“正因为县里工作有不足，更需要干部下沉一线，解决实际问题。”
他深吸一口气，大声说：“我愿意带头去最艰苦的村子驻村，用实际行动推动乡村振兴！”
这话一出，全场哗然。
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。
县委书记秘书，主动申请去最烂的村子驻村？
疯了吧？
林文涛眼睛一亮：“好！这才是年轻干部该有的样子！”
他当场拍板：“陈默同志的请求，我同意了！”
吴刚也点头：“组织部会做好派遣安排。”
韩冰想说什么，但当着市领导的面，又不好发作，只能铁青着脸坐在那里。
会议草草结束。
人们三三两两地往外走，一边走一边议论。
“陈默这是疯了。”
“好好的前程，毁在自己手里。”
“柳岭村啊，那可是全县出了名的烂村。”
“他完了，彻底完了。”
陈默收拾材料，脸色平静。
完了？
不，这才刚刚开始。
会议结束后，韩冰直接回了办公室。
没让陈默跟着。
这是明显的信号——生气了，而且气得不轻。
陈默无所谓，回到自己的办公室，开始收拾东西。
小王探头进来：“陈哥，你...你真要去柳岭村？”
“嗯。”
“那地方...”小王欲言又止。
“我知道。”陈默笑了笑，“没事，年轻人嘛，该多吃点苦。”
小王叹了口气：“你这是何必呢。”
办公室外面，其他同事也在议论。
“陈默这是跟韩书记杠上了。”
“当着市领导的面让书记下不来台，胆子够大的。”
“大有什么用？还不是把自己前程搭进去了。”
“可不是，柳岭村那地方，进去容易出来难。”
陈默听着这些话，面不改色。
这些人哪里知道，他要的就是这个结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