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不是他,是不是很失望
小孩童言无忌的话像枚小石块投在湖面,不经意戳中了那些隐形的禁忌与复杂的情感。由点及面地掀起一大片涟漪,波及了手牵手的两人。
太久没听到这个名字,许藏月的手不能自控地抖了一下。
徐言礼和徐亦靳是亲兄弟,的确有些相似的地方,还不至于到让人认错的地步。
小孩都没见过这两位舅舅,大概率是随意挑了一个名字说出来,阴差阳错地把她和徐亦靳串连起来。
舅舅和舅妈,这两者是什么关系,显而易见。
她没去看徐言礼的表情,只察觉握她手的力道有轻微的变化,似乎加重了一些,她的心跳已经在不平静地波动。
小孩还在不懂事地追问:“舅妈舅妈,是不是,他是小靳舅舅对不对?”
许藏月僵硬地扯出笑,正要纠正过来,一个清脆的女声截了胡。
“表哥表嫂,你们来了。”
一听是妈妈的声音,小鱼儿迅速转了对象,跑过去有些焦急地说:“妈妈,那个人是不是你说的小靳舅舅?他挟持了舅妈。”
“......”这话一出,在场三人的脸色都有不同程度的僵硬。
徐亦靳和许藏月以前的关系,徐家人或多或少知晓一二,他们生成默契,在徐言礼面前都有意避开提徐亦靳的名字。
可小孩哪里懂得成人世界的复杂。梁静雯为儿子的胡言乱语感到十分尴尬,迅速捂住了他的嘴。
而许藏月和徐言礼,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件难堪的往事。
三年前的婚礼上,徐亦靳真的差点挟持了许藏月。
婚礼现场的化妆室,新娘一袭奢华的白色婚纱,数万枚碎钻镶嵌在裙摆上,站在那方寸之间,如同玻璃展架里流光溢彩的艺术品。
化妆室里的人来来去去,走动的脚步声不绝如缕。
无人注意到许藏月手心紧紧攥住一只水晶手串。她沉浸在婚礼的紧张感里,没有多余的心情关心周围的变化。
不知道身旁陪同的亲友什么时候都离开了,更不知道有个人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。
直到一个滚烫的拥抱从后背涌上来。
呼吸停顿间,许藏月几乎在一瞬间分辨出了不是徐言礼。
“别嫁给他。”男人沙哑的低音在耳边摩挲,“跟我走。”
许藏月惊魂失魄,手中的水晶手串掉落下来,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在她反抗之前,徐亦靳先一步抓住了她的手。
一个极速转身,厚重的婚纱裙摆旋出一片无形的涟漪,无数的碎钻盈盈闪光。
“徐亦靳你放开我!”
“你让我怎么放!”
两句话在空寂的室内先后响起,之后又是长久的安静。
徐亦靳气息不稳,胸口剧烈地起伏,满眼猩红地盯着人,感觉下一秒就要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。
因为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许藏月受到惊吓,心脏正在剧烈地跳动着。
可她面上却不显分毫。目光平静地望着他,像是望着一个无关紧要的过客,唇角甚至没有丝毫颤抖。
似是被她过分平静的反应刺激到,徐亦靳猛的将她拥入怀里,紧紧抱住了她。
只是多了挣脱,这个拥抱可以释意成强迫的挟持。
男女力量悬殊之下,许藏月几番无用功后,暂时放弃了抵抗。
困在徐亦靳的怀抱里,身上的婚纱成了一道沉重的枷锁,她被迫听他说了很多忏悔的话。
那是徐亦靳第一次低声下气地请求她原谅,“我错了,跟我走好不好。”
许藏月的拒绝,得到了他更低微的恳求。
是徐言礼的出现,中断了这场差点收不了场的闹剧。
他站在门口的界线上,身影笼罩在半片阴影之中,英俊挺拔地伫立在那,室内的光斜落在高定奢华的西装,没有一丝不得体的褶皱,嗓音也一贯沉稳。
“满满,该入场了。”
原本温馨柔软的乳名,掺了压迫的命令,成了一种冰冷的代号。
明明她是受害者,却被当作成了罪人一样。
许藏月忘了自己如何挣脱出徐亦靳的桎梏,却很清楚记得徐言礼那天看她的神情,像极地冰川上里见过的冰裂缝,幽蓝深邃,看似平静,实则翻涌着刺骨的寒潮。
之后很多的晚上,她脑海里都不自觉浮出他这样的神情。
那股凉意仿佛跨越了时间和空间总是附着在心上。
现在想起来,不知道心态经历了怎样发展历程,总之许藏月换了一种感受。
只剩怨他,气他。
如今,她赌气似的很轻微的甩了下被他握的手。
徐言礼察觉,有些不解地看向她。
“对不起对不起,小鱼儿认错人了。”梁静雯马上把儿子抱起来,有些焦急地纠正他,“小鱼儿,这是阿言舅舅,快跟舅舅道歉。”
小朋友的视线抬高,终于能看清男人的脸,这个舅舅虽然没有笑,但好像没那么可怕。他的嘴巴被释放,缓缓张了张,怯生生地说了一声:“对不起,阿言舅舅。”
“没关系。”徐言礼自然不会和小孩计较,说了声没关系,他抬手摸了摸小外甥的头,嗓音有着长辈的一份温和,“你见过小靳舅舅?”
许藏月神色一怔,问这个干嘛?
估计是不确定答案,小朋友缩着脖子看向妈妈。
梁静雯笑容有一丝僵硬:“没有,言表哥,小鱼儿没见过小靳。”
徐言礼略颔首,似乎是单纯随便问问。
他转头看向许藏月,神情和来时没什么变化,还是那样平静的温柔,好像没有因为这段不愉快的插曲有任何的波动。
许藏月心口泛起一阵闷意,掀抬着长弯的睫毛,底下一对浅色的瞳仁像未经污染过的湖泊,看着他的眼神有一丝干净的怨念。
不知她这怨从哪里来。
徐言礼沉吟一刻,放开了她的手,缓缓收了下干燥的手掌,好像在收拢残留的温度。
两秒的间隔,他转而揽上她的腰,“走吧,进去见见二老。”
许藏月撇了撇嘴,有其他人在,她没耍性子,顺从地跟着他往前走。
走了几步之后,他的手从她腰上撤下来,抬了抬手臂,示意让她挽着自己。
许藏月瞥了一眼,又听话地将手迅速穿入他的臂弯,动作显得有些不耐烦。
她的脾气阴晴不定,总是因为某个人。
徐言礼眼底闪过黯然之色,只是一刻的失控,很快恢复了应有的理智。
到底没有问出一句:我不是他,是不是很失望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