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果放开你要去哪里
许藏月竟然荒唐地觉得合理。
当初和徐言礼是因为孩子结婚，如今孩子没了，理所当然应该和他分开。
她第一次觉得自己有这么善解人意的一面。
正当自我佩服时，听到厨房内两个妇人的聊天。
“阿言少爷回来了？”
“是啊，和媳妇儿一块儿来了。”
“还媳妇儿，夫妻俩分居了两年还能有什么感情，我估计这趟回来他俩指定会离婚。”
“那感情好啊离了皆大欢喜。许家那二小姐真是狐媚子，害得这一家人支离破碎，勾搭完小靳少爷又嫁给阿言少爷。把小靳少爷给气得去了美国，这不夫人这些日子又去美国看他了…”
“听说孩子流了留下病根，这算是报应吧。”
厨房里正飘出的饭菜香气，包裹着一种团圆美满的寓味。
可伴随了那些无遮无拦的谈话，却让人感到孤立无援的凉意。
许藏月从小受到的教育是小忍伤肺，大忍则伤心肝脾肺肾。总结：没必要忍着。
只是出于良好的教养，她发起脾气不会像泼妇一样歇斯底里，有的只是被人宠坏的高傲。
毕竟是自己手底下的佣人说闲话，徐老太太难得露出窘迫之态，连忙说了一句：“这些老婆子，口无遮拦的，我去说说她们。”
许藏月看起来很冷静，甚至笑了一下：“奶奶，我来说。”
徐老太太反应不及，身旁已然擦过一阵风。
许藏月腰背挺直地站在门口，摆着一张宽容的笑脸说：“可惜了，舌头长的人命短，也不知道你们还能活几年，死了都不一定看得见我和徐言礼离婚。”
“......”
说完这句话，许藏月丢弃虚以为蛇的礼节，高昂着头颅，不再看任何人直接转身走了。
她踩着高跟鞋步子走得跋扈，身后的声音散成没有意义的噪音。
这里化成了一个华丽的牢笼，困住了她的思想和自由。
周遭的一切都是想逃离的桎梏。
“舅妈！你去哪儿啊！”小鱼儿手里拎着一只享年将至的青蛙，高兴地大喊道：“你看我抓到了青蛙！”
没得到任何回应，反而见她越走越快，小鱼儿疑惑地咕哝着：“舅妈是不是怕青蛙啊…”
许藏月一路无声咒骂，看到徐言礼送的那台车，对着车门抬腿就是一脚。
司机半躺在驾驶位上悠闲地玩手机，条件反射地抬头，见是许藏月赶忙降下车窗。
刚开出一条缝就听见一声老李下车。
司机愣神了一下，云里雾里地伸手拉车把手。
突然，一个禁止的眼神睨过来，他权衡了不到一秒，把车窗飞快地升了上去。
许藏月：“？”
这老李是聋了还是要造反？
她不甘心地又拍了拍车窗，“开门！”
很快，她意识到什么，从车窗里可以看到有个人影正在逼近。
墨色的玻璃窗过滤了原本色彩，身影漆黑一团，恍惚间以为看到了徐亦靳的影子。
迟疑的空档，许藏月身体被迫转了个圈，落入一个扎实的怀抱里。
熟悉的冷调香味冲撞上来，像是深林间路过的海风，冷冽却不失几分温柔。
“走这么快，被青蛙吓到了？”
男人语调温和轻缓，动作和力道反是种极端的强势，一条劲实的手臂固着她的腰，一只宽大的手掌握着她细白的后颈。
见没有逃脱的可能，许藏月也懒得挣扎，安分地待在他怀里，趾高气昂地说出要求：“什么青蛙，我要回家。”
徐言礼也不问为什么，没片刻迟疑的说“好。”
许藏月觉得他是不是压根没看出自己在生气，她加重音强调道：“我说的是娘家。”
这回徐言礼沉默了，很少见的犹豫。隔了几秒，他如常平静的口吻道：“换一家。”
“什么换一家。”许藏月恼火道，“哪有那么多家！”
“我不想挨丈母娘的骂。”
“......”
许藏月滞了片刻，心说谁敢骂他。不过经他这么一提醒，确实觉得没必要让妈妈担心，妈妈最近睡眠本来就不好。
她想了想，不想那么容易妥协，显得自己脾气很好似的。
她板着脸说：“不想挨骂你就放开我。”
徐言礼握着她的脖颈手掌稍一用力，让她不得不仰头看着自己。
他低头盯着她愠怒的脸，眼神里有种冷静的偏执，“放开你要去哪里？”
许藏月遭到轻微暴力的方式，被迫正对上了男人的脸。
她对他的态度分了很多个阶段，但对他这张脸始终是统一的评价。
好看到可以让人忘记发脾气。
许藏月鬼使神差地收敛了态度，勉强退一步道：“我去小舅舅家总行了吧。”
至少在可控制范围内，徐言礼同意道：“好，我送你过去。”
司机被提前下班，徐言礼亲自开车送她去陆行舟那里。
和来时一样，两人一路上没怎么说话，但气氛全然不同了。
像是回到了两年前的状态。
途中，徐言礼接了一个电话，是徐老太太打来的，无事发生般问他去哪了。
徐言礼对徐老太太一向尊敬，这一次语气听得出有些冷淡：“藏月不舒服，我送她回去。”
许藏月微微一怔，没想到他连理由都懒得找。
电话里徐老太太沉默了会儿，大概也是有愧，安抚说：“你让她别放心上，这些老婆子闲着没事就是嘴碎。”
徐言礼一只手握着手机接电话，单手稍转了转方向盘，姿态沉稳从容，让人看不出情绪：“我在开车，挂了。”
这通电话断了后，车厢里恢复安静。
没一会儿，男人清沉好听的嗓音在密闭空间里响起，口吻藏有几分正式：“你以后不用去宅子了。”
并非询问，也没有任何的附加条件，是一个最终的决定。
根本没有深究的必要。
许藏月仍不由自主地冒出一个念头，如果离婚了，他们各自的生活会不会更幸福些。
可是为什么，心头会泛起酸涩，连带着呼吸都有些困难。
她看向窗外暗自做了个深呼吸，强迫自己暂时不去想这些烦心事。
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格外漫长，天色也仿佛凝结了时间的琥珀，没有任何改变。
车刚停稳，许藏月便迫不及待下了车。
陆行舟新家这里她来过几次，但作为半个路痴，路况根本不熟，何况又是路痴地狱，地下车库。
许藏月在原地打了半个圈，眼前骤然一暗，男人高大的身影伫在了身前。
“......”
在她尴尬地要继续转圈之前，一只大手牵上来，“我送你上去。”
“......”
许藏月脸有点热，语气倔强而强硬道：“送到电梯你就走。”
徐言礼牵着她手把人拉近一点，像是在说什么秘密，“记得电梯出去往左还是往右？”
“......”
在她卡壳的时间里，徐言礼牵着她往左走。
许藏月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：“我不会打电话问吗？”
徐言礼笑了笑，不答她的话。
又不说话，许藏月气到下最后通牒：“送到门口你就走！”
让人心情好一点的是她对数字敏感，小舅舅家的密码还记得。
结果，电梯门一开，正对着一个气派的大门。
……
一梯一户的洋楼根本不用分左右，完全被误导了。
许藏月气得甩开他的手，出乎意外地很轻易就甩开了。
手被他掌心捂得很热，温度骤降，她在空中停顿半秒，立刻伸手去按密码。
啪嗒——
开锁成功的那一刻，有股力量将她卷进了屋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