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章 线索
萧月锦想起一个人来：“那个叫沈川的，是什么人？”
关氏挑了挑眉：“沈川啊。”她语气里说不出是怜悯还是什么意味，“他们家三代都是猎户，对这山算是了如指掌了，哪些地方能去，哪些地方不能去都清楚，只要不碰上深山里那头大熊，基本都妥当，不过家里现在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。”
柳氏摇摇头：“是个可怜人，都是那大狗熊做的孽，爷爷和爹都折在里头了，沈川这些年也没少想法子，虽然除不了那大狗熊吧，但也算是拦住了，起码是绝对跑不到山下来。”
她又提起沈辞来：“要不是这样，辞哥儿也没法进山采药，不过啊……我这个心总是悬着，总担心哪一天它就跑下来了，村里的人，能不进山的，尽量都不进山，除非是没办法了。”
萧月锦不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。
但凡越偏远孤僻的深山里，历来都藏着各种骇人的猛兽，但凡有人闯进了他们的地盘，十有八九是凶多吉少，这也是为什么很多人若是非要进山，必须找当地熟悉山形情况的猎户带路的原因。
当然，若是连盘踞当地多年的猎户都束手无策，那这个深山的东西，远不是“猛兽”两个字可以形容的了。
反正萧月锦现在听着，觉得那什么大狗熊，更像是什么怪物。
“深山里真的有大狗熊吗？”她忍不住问道。
关氏像是听过无数次这样的怀疑了，语气里带着劝告：“那是当然，有好多不信邪的非要去逞强，结果吧……你看今天那个无头的男尸，那就是下场。”
柳氏神情麻木：“官府也不管这些事，村里还试过花钱请人过来除害，就是风险太大，钱又太少，最后也就不了了之。”
一拖再拖，就成了今天这副得过且过的局面。
柳氏说完，又皱起眉头：“不过这样的事已经好久没有发生过了，沈川把大熊拦在了山上头，附近还竖了围栏，就是为了防止那些不知道情况的外地人误闯进去，这两年一直相安无事来着。”
关氏撇了撇嘴：“你不知道，外头那些贵人们，最爱什么个熊掌的稀罕玩意，为了钱啊，多的是不怕死的人。”
三言两语之间，这件事差不多就有了定性。
一个来路不明的外地人误闯或者故意去招惹那大熊，结果不得好死。
萧月锦回来的一路上都没说话。
她心思浅，那点心事基本都挂在了脸上。
关氏和柳氏也不奇怪，任是谁第一遭碰上这种事都缓不过来劲，何况这次的情况这么惨烈，是她们都觉得心有余悸的程度。
不过家里头还有一堆事要忙和，她们这会也没空去忙着照顾安慰别人，把萧月锦带回家让她闲坐着其实就算是仁至义尽了。
萧月锦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门口。
她一直在想着那具无头男尸的事情。
不知道过去了多久，关氏的声音在外头响了起来：“真的吗？那无头男尸是死后才被踩断头的？”
回答她的是柳氏：“我娘家有人在村里做事，他亲口说的呢，也不知道是怎么死的……这可是天大的秘密，我只同你说，你别告诉别人啊……”
萧月锦只感觉耳边嗡地一下响了起来，像是有人用极大的锤子朝她脑袋锤了下来。
黄泥路上带着烘人的热气，天际分明是很明亮的，她却觉得四处都被笼罩在了压抑的浓雾之中。
她起身朝山脚下走。
不是她的错觉。
这里的人……
有种异常的冷漠。
山脚下杂草丛生，连石头都长得奇形怪状。
人已经都散去了，萧月锦走到方才无头男尸放的位置，而后蹲了下来。
沈辞来到的时候，只看着她盯着眼前的一堆石子，十分用力地像是想盯出个洞来。
萧月锦太入神，一直到他走到身侧，影子笼了下来，这才茫茫然抬起头来。
沈辞觉得很有意思。
——身手这么好，却毫无警觉。
那会架子倒塌的时候，她的反应极其迅速。
所以不是因为迟钝。
而是天生对危机的无畏。
人群之中，那些最先察觉危险的人，敏锐的直觉来自长年累月的积累，换句话说，时常身处险地，才会在无形中对一切无比警觉。
不曾在苦难里挣扎过的人，才能这样自然而放松地对待周围所有的人事物。
阳光有些刺眼，萧月锦缓了一下才看清楚来人，“沈辞？”
她四处看了看，问他：“你怎么来了？”
沈辞不答，却是反问她：“你又来这里做什么？”
萧月锦压根不在意他的反客为主，很老实地回答道：“方才那个无头男尸，有点小问题，我回来这里看一看。”
她说完，忍不住将人拉到了相对阴凉的树荫底下。
就这么一会，太阳晒一晒，都不消她做点什么，他看起来就像个要融化了的雪人一样。
沈辞愣了一下，而后不着痕迹的收回了手，他出声问道：“你不怕吗？”
萧月锦反问他：“人死了，会变成鬼吗？”
“……”
沈辞想了想，还是应道：“不会。”
他从不信鬼神。
“那就好，我不怕死人，就怕没有头的鬼。”
她幼时被乳娘说的那些鬼故事吓多了，连睡觉都要裹着被子，那种一闭眼就感觉有个鬼在身边看着她毛骨悚然的感觉，到现在都让她心有戚戚。
“……”
沈辞居然有些想笑。
她的反应实在太直白。
如果今夜里无声无息坐在她的床头，她应该会吓疯吧。
这么想着，他语气不自觉地松弛下来：“那你的小问题解决了吗？”
萧月锦沉默了一下。
说真的。
她来这里确认过之后，感觉事情更复杂了。
沈坤的事，还有这具无头男尸——萧月锦脑子里似乎闪过什么，再看沈辞的目光，陡然就变了。
“我觉得有点热。”萧月锦忽然道，她呼吸有些紧张，“我们回去喝杯茶水坐下来慢慢说吧。”
她差点把“我有很大的问题”几个大字刻在额头上。
沈辞笑得意味深长。
“好啊。”
他似无所觉地同她回去。
路上两人都没说话，萧月锦一门心思都扑在沈坤和今天这个无头男尸身上，连沈辞几次看她都不曾发觉。
到了门前，萧月锦看到门口的药架子，忍不住又上下打量了一下沈辞，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。
麻烦——忘了这是个病秧子。
这么大热的天走回来，他虚得连汗都不出一滴，那脸上就没见过血色，感觉对他做点什么都很危险。
可是什么都不做，他会老实交代吗？
萧月锦满怀心事的进了屋子。
一抬头就看见门边铁钩上挂着的一圈麻绳，她脑子里头莫名浮现了一个念头——用绳子先把人绑起来会不会好一点？
沈辞顺着她的目光看向那圈麻绳，目光有了轻微的异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