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章 远方的德格（1）
中尼边境，樟木口岸。
樟木镇内，一行十人，军装挂身，步伐整齐如一，金灿灿的胸标，在阳光的照耀下，显的更为耀眼。
除了领头的男子面容沧桑外，其他几人都是眉眼间带着些许青涩。
可过往路人以及地摊商贩看向他们的眼神中，却始终带着一抹尊崇。
作为边防的巡逻战士，他们日复一日的重复着同样的工作，风吹日晒，四季更替。也正因此，才使得中尼边境平安繁荣。
镇上的巡逻路线结束后，一行十人不行前往下一处巡逻点。
因为自然条件的限制，不少的巡逻点都无法建造传统钢筋水泥界碑，巡逻队每天需要步行二十多公里，巡视国界线的十四座界碑。
最后一处巡逻点，十人行走在荒山种，四周高山峭壁，甚至没有传统意义上的道路，十位战士艰难前行。
当需要翻越峭壁时，几人就采用搭人梯的方法攀登。
十人徒手攀登着峭壁，动作缓慢，饶是几人动作无比小心，却仍有不少落石落下。
如果一个不慎落下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可正是这样艰苦的环境，十个人已经习以为常，这也是他们的日常工作。
最后一处界碑巡逻结束后，十人原地休息。
烈日下，十人背靠石头小憩。
常年处于阳光的暴晒下，以及极端的自然环境下，十个战士暴漏在外的皮肤，都有明显的脱皮现象，皮肤更是黝黑粗糙。
带队的中年男子看了看时间，起身正要招呼手下战士集合。
“班长。”
一皮肤黝黑的青年小跑上前。
被称作班长的男子，名叫冯保国，四十出头，可单看外表，却显的格外沧桑。
“我听说上面要调派咱们二班的人？”青年说道。
看着眼前青年眸子里的那一份紧张，冯保国有些迟疑，沉默片刻，并未说话，也只是点点头，算是回应。
青年见状，情绪不由得有些激动。
“这好端端的为啥要调派我们？我们走了，班长你……”
闻言，冯保国摆摆手，开口说道：“这是领导的决定，我们执行就好。记住，战士就是砖，哪里需要，我们就要往哪里搬。”
“可……可是我们……”
青年攥着拳头，刚毅的面庞陡然变的有些伤感，眼眶微微泛红，他舍不得自己的老班长。
兴许是方才青年的声音太大，其他几人也纷纷起身凑了过来。
“班长，我们是真舍不得走。”
“对啊班长，能不能跟领导申请一下，换一批人？再过几个月我们兵役期就满了，为啥非要在这时候调派我们？”
作为一个驻守中尼边境十几年的老战士，冯保国经历过太多次和战友分别的时刻。
尽管如此，看着面前一张张熟悉的青涩面庞，他心里自然也极为不舍。
整理情绪后，冯保国板着脸，拿出一副看似训斥的口吻。
“胡闹！告诉我，军人的天职是什么！”
众人彼此对望，而后方才目视前方回话。
“服从命令。”
“没吃饭么，大点声！”冯保国又呵斥一句。
几人闻言都是顷刻间绷紧身体，目视前方，声音响彻云霄。
“服从命令！！”
“收队！”
冯保国面色严肃，转身带头大步离开。
不回头，只是不想让手下的战士们看到他此时通红的眼眶。
……
回营后，调派名单下达。
除冯保国外，共有五人调派。
下午，冯保国手下战士前去送行，唯独他却把自己关在房间里，没有去给手下五个战士送行。
尽管不是第一次经历，可他是真的不喜欢这种分别。
“咚咚咚。”
敲门声将走神的冯保国拉回现实，他揉了揉酸胀的眼睛，起身走向门口。
一中年男子推门走了进来，正是冯保国的战友老李，似是发觉了冯保国的异样，他咧嘴笑了笑。
“我还纳闷你怎么没去送送小周他们，感情是躲在屋里偷摸掉眼泪呢。”
被调侃一句，不由得让冯保国给了老李一个白眼，开口道：“找我什么事？”
收起笑意后，老李这才说起正题。
因为调派的原因，冯保国现在人手不够，刚好又有一批新兵入伍，就正好分配到了前者手下。
“估摸着人也快到了，说起带新人的本事，老冯，还真没人比的上你。”
似是为了分散冯保国注意力，老李再次玩笑起来。
冯保国闻言摇头失笑。
“先带我看看人去。”
正当冯保国要走的时候，老李突然将他拦下。
“哎哎哎，急什么，我话还没说完呢。”
眼看老李卖起了关子，冯保国一脸疑惑，却见前者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。
“领导知道你心里不好受，这不，特意给你准备了个惊喜。”
一番莫名其妙的话，更是让冯保国有些摸不着头脑。
只见老李侧身摆摆手。
“进来吧。”
话落，只见一身形略显消瘦，却格外挺拔的青年走进房间，站定后，身子挺直，看向冯保国的眼神格外明亮。
见来人，冯保国当即愣了神。
“冯叔。”
青年笑了笑，嘴角处露出一颗洁白小虎牙。
听得这熟悉的称呼，冯保国顿时乐开了花。
“诺布？！哈哈，真的是你！”
这位向来以沉稳著称的老战士，此时却忍不住上前给了青年一个大大的拥抱。
见状，一旁的老李笑了笑。
“你们爷俩聊，老冯啊，别耽误太久。”
放下一句话后，老李转身，轻轻带上房门，而后离开。
看着面前已然比自己高出半头的藏族小伙，冯保国嘴角的笑容始终合不拢。
“算算时间，都三年了吧？你小子都窜这么高了，不错不错。”
言罢，似是想到了什么，冯保国又道：“咦？你这兵役期应该满了吧，我以为你早就被调派了。”
正如冯保国所说，诺布三年的兵期已满，领导也打算在当地或是外省安排更好的岗位，可后者却婉拒了调派机会，毅然决定继续留在边防队。
得知事情过后，冯保国一双粗眉都拧到了一起，嘴边蠕动半天，显然是憋了不少打算劝说的话。
可当接触到眼前青年那双黑白分明，又无比坚毅的眼神后，所有的话也只是化作一阵叹息。
“唉，你小子……也不怕老阿妈跟你急？”
闻言，诺布笑了笑，回道：“当年要不是冯叔你们，我跟奶奶可能也活不到现在。奶奶说过，要对得起自己身上的军服。冯叔，这里是我的家，你们就是我的家人，我哪都不去。”
诺布的汉语有些生硬的别扭，却愣是说进了冯保国的心坎里，他忙的别过头揉揉眼睛。
转过头后，他笑着拍拍诺布的肩膀，并未多说什么。
叙旧片刻后，冯保国倒也没忘了正事，带着诺布朝宿舍走去。
宿舍外，走廊。
冯保国带着诺布以及其他几个战士，并肩朝着宿舍走去。
拐角处，恰好是迎面遇到老李拧着眉头走来。
见状，冯保国笑呵呵的开口道：“老李啊，人都到齐了么？”
“唉。”
老李摇头叹气，答非所问，道：“老冯，今天就算了，咱俩去找领导商量一下，看能不能再换一批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