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九章 泽地萃
在一个小众的工作圈子里，永远没有秘密。
云小楼去看心理医生，被诊断为妄想症之后，就再没有接过户外向导平台的电话。
没有人敢用一个妄想症患者，带着自己去危险重重的荒野，那是自杀。
所以，这个电话让云小楼非常意外。
预料之中的意外。
既然引蛇出洞，云小楼自然不会拒绝接单。
定好了与客户见面的时间，云小楼挂掉电话后，发现时间还早，就决定给林筱竹打个电话，想看看那妮子有什么建设性意见。
那女人虽然迷信且神经质，但分析问题的能力还是很有一套的。
电话接通，云小楼就听到对面传来林筱竹刻意压低的声音：
“伪人有下一步动作了？”
脑子好使，一猜一准。
只听那声音，云小楼就百分百确定，丫的肯定干什么坏事呢。
“你干嘛呢？又在哪偷窥呢？”
林筱竹那面愣了一下，显然是被猜中了，随即压低声音骂道：
“别废话，我给你坐标，你来找我。”
半个小时后，云小楼如约而至。
这是一间出租屋，狭小闷热，偏还紧紧关着窗户，拉着窗帘。
加之没开灯，整个空间昏暗难受。
林筱竹一边擦着汗，一边指着隐藏在窗帘后面的望远镜，说道：
“你看看，就看那个坐在门口抠脚丫子的胖厨师。”
云小楼不明所以，但还是凑过去。
果然看到一个大胖子穿着白色厨师装，坐在一个饭店的后院厨房门口，一边抠脚丫子，一边看手机。
这望远镜很高清，甚至能够看到，那胖厨师是在看电子书。
“看到了，这人怎么了？”
林筱竹压低声音道：
“小点声，这屋子不隔音。”
说着看了看手表，用手指头开始倒计时：
“10、9、8...3、2、1、开始！”
话音一落，就听隔壁传来木床摇晃的声响，以及极尽压抑的哽唧。
林筱竹指了指左面隔壁：
“听到了吧？他们俩说悄悄话我都能听到，那男的刚放出来，昨晚到现在，八次啊！”
云小楼才知道为啥林筱竹这么小声说话，的确是完全不隔音，也就是看不见。
“你让我看那胖子干嘛？”
林筱竹回道：
“当天去你家把尸体搬走的三个人里，他就是其中之一。那天我在你那饿胃疼了，去医院恰好遇到他去开胰岛素。
扫耳音，他好像是不知道怎么弄丢了自己的药，所以赶紧来补开，我就跟踪过来了。”
云小楼面色一凛，忙问：
“他是伪人吗？”
林筱竹沉吟片刻，道：
“伪人会尿频尿急尿滴沥吗？伪人会便秘吗？伪人会硬度不够八秒钟吗......”
云小楼沉思道：
“应该不会吧？伪人不会那么脆弱吧？”
说到这，突然反应过来，惊讶道：
“靠，这些情况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林筱竹得意一笑，道：
“我的监听设备都是高端货，这些事情小意思，我也就在你那失手一次而已。”
云小楼看着林筱竹，迟疑问道：
“你是不是也这么观察我的？”
林筱竹随口道：
“嗯，你少用手，对身体不好。”
眼看着云小楼脸都气变形了，林筱竹才心满意足道：
“说正事啊，这胖子绝对就是那天的三人之一，他的药应该就是搬运尸体的时候弄丢的，同时他大概率不是伪人，那么他那天看不见我听不见我，就只有一个可能，他被人控制了。”
云小楼被成功转移话题，低声道：
“你的意思是，拍花？”
（拍花是古代的邪门歪道之一，专以药物迷人神智，后行不法。笔者早年在深城遇到过一次，感觉有些神奇。
我本来是去沃尔玛门口的自助提款机取钱，记忆也只到这里，后来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，直到和我借钱那哥们来找我，我才发现钱包里一分钱也没有，卡也被提款机吞了。
我那哥们儿还以为我是找借口不借给他钱，当真冤枉。）
林筱竹点了点头，道：
“有这个可能性，也有可能是催眠术一类的，但有一点可以确定，这个布局你一切的那个人或者伪人，非常懂得隐藏，而且手段多样可怕。”
云小楼点了点头，道：
“是啊，最难受的是，完全不知道他们的目的是什么。对了，户外向导中介给我打电话了，说是有人要下神堂湾。”
林筱竹得意道：
“怎么样？我猜的准吧？你要把握住这次机会，弄个活的伪人，看看到底是个什么玩意，我真的是太想知道了。”
林小楼点头，道：
“我已经答应接单了，等会去见客户，你有什么建设性意见没？”
林筱竹沉吟片刻道：
“多要点钱，把骗我的钱还了，要不然怕是没机会了，你这次活着回来的概率实在是不大。”
云小楼翻了个白眼：
“真谢谢你，我走了。”
林筱竹忙道：
“我也走，反正这胖子身上也没什么秘密了，你帮我拿着这些东西，太重了......”
随后，林筱竹开车把云小楼送到了户外平台中介的办公室楼下，顺便给了云小楼一个眼镜。
“戴着这个眼镜，你看到的我就能看到。还有这个钥匙，是刚才那个出租屋的钥匙，我交了一个季度的房租，扔那太浪费了，你下次用手的时候，去那里听声，也算物尽其用。”
云小楼一边骂着“变态”，一边戴好眼镜，把钥匙收好，问了句：
“你还掺和我这个事？不害怕伪人啊？”
林筱竹一脸无奈的耸了耸肩，道：
“我，阿斯伯格综合征，兴趣狭窄，一意孤行，探索神秘事件就是我唯一的爱好，我控制不了自己，死了也活该。”
云小楼心话果然也是个不正常的，然后直奔中介办公室所在的写字楼而去。
准备下神堂湾的是两个年轻人，一男一女，是订过婚的情侣关系，都是来自九州岛。
俩人下神堂湾的目的是寻人。
那年轻女人叫新木优子，看起来柔弱，眸子自带着一种伤感的感觉，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破碎感美人吧。
这次要寻的人，就是新木优子的父亲，新木刚。
新木刚是一个考古学家和历史学家，但是从他进入神堂湾却没有在当地备案来看，云小楼更愿意称之为贼。
盗墓贼。
“......”
“云先生，你上次下神堂湾的价格是三十万，我愿意出同样的价格邀请你加入我的团队，不过午后就要出发，我们不能再等了。”
九州岛的人说汉语，带着让人讨厌的腔调，但是好在新木优子声音还算好听，柔柔弱弱的，还能入耳。
云小楼几乎想都没想，随口道：
“我是唯一活着走出神堂湾的人，这个价格现在可请不动我，三百万差不多。”
所谓讲价并不是讲价，而是试探。
狮子大开口，如果对方还痛快的答应，那么对方一定是伪人一伙的。
新木优子没有立刻说话，似乎在思索。
新木优子的未婚夫工藤却忍不住开口道：
“云先生，我查过你的资料，你现在疑似妄想症，相信除了我们，不会有人找你合作。
最主要的，这次下神堂湾，我们有自己的探险团队，有你没你并不重要，只是我们希望尽善尽美罢了。”
云小楼冷笑一下，淡淡道：
“那就算了，但丑话说在前头，下次再找我，价格翻倍。”
说完起身就走。
这是极限施压，基本能判断出对方是不是非用自己不可。
云小楼慢悠悠的走向门口，然而一直到他走进林筱竹的车上，也没有电话喊他回去。
上车坐好，才对林筱竹道：
“看来这两个年轻人应该不是伪人一伙，你也看到了，根本没喊我回去。”
林筱竹“嗯”了一个长声，道：
“他们俩肯定不是伪人一伙的，那个新木刚很多年前和我叔叔在一个科研基地工作过，这些年也有联络，所以我认识那个新木优子和她未婚夫工藤。
刚才我也打听了一下，新木刚前段时间的确是失踪了，新木优子也确实来华夏寻他，都能对上，看来这三天是白等了。
你下神堂湾也需要队友，要不然你舔脸回去降降价？”
云小楼摇头道：
“没必要，我本来就准备一个人下去的，我先回家了，休整一下，后天出发......”
当天午时将过。
新木的探险团队在大庸出发，直奔神堂湾。
神堂湾坐落与天子山中，形状犹如一个酒瓶，口小肚子大，四面都是悬崖绝壁，据说鬼吹灯的瓶山就是以此地为原型。
这样的地形，要进入其中，除了索降，就只能走当地这些户外向导才知道的枝儿湾小道。
新木等人没请到云小楼，但是很显然买到了这条小路的消息，他们正是朝着那个方位而去。
枝儿湾在神堂湾的南部，没有路通向那里，只能穿梭茂密的丛林。
新木等人的队伍，用开山刀开路，缓慢前行。
云小楼就远远的缀在后面，用望远镜观察那队伍的所有人。
神堂湾顶部，钟晴熟美的身影站在悬崖边上，注目着黑漆漆的谷底，眸子久久不瞬，也不知她看到了什么。
天子山脚下，停车场内。
林筱竹坐在自己宽敞的越野车中吹着空调，看着液晶屏幕上一个移动的绿点，嘴角一边翘起，自语道：
“果然在怀疑我啊，骗我说后天出发，咯咯咯......”